寂滅為樂

「諸行無常，是生滅法，生滅滅矣，寂滅為樂。」《大涅槃經》

雖然知道，這只是您的色身遠離世間，但聽到您捨報圓寂，仍不捨地留下眼淚。

是20歲生日過後不久嗎？家住離農禪寺很近的我想找個法師皈依三寶，在一個周日上午和友人誤打誤撞走進農禪寺。您那時才60來歲，我們是少數曾在農禪寺聽過您親自講解《六祖壇經》的幸運兒，那時什麼都不懂，只希望講經早早結束，然後受三皈依走人…。

講經結束，約末20幾個信眾留下來受三皈依。您說，皈依只是個開始，希望諸位可以發願將來回來受五戒、菩薩戒。

大四寒假，參加大專禪七。我們何其幸運，能由您親自主七，每一柱香都在您對佛法、禪法的講解下開始，每天晚上，是聽您開示的快樂時光，因為終於可以有一小時不用打坐；又何其不幸，是在那麼年輕的歲月裡親近大善知識，只能種種善根，難有法義與法理上的理解，更遑論實踐。儘管您在那七天裡講過那麼多的佛法，我卻只能記得一些片段：

您說，隨軍隊來台時，吃到第一口台灣香蕉，覺得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，當下希望還在家鄉的父母、兄弟姐妹也有機會吃到。您從佛法所受到的感動，很接近那時吃到香蕉的心情，希望這麼棒的東西，有更多人可以獲益。您說：「佛法這麼好，知道的人卻這麼少，誤解的人卻那麼多。」

有晚，您開示結束時，叫我們先慢起身回座，因為在您法座前不遠處，有隻小昆蟲也趴在那裡聽您說法。您請我們先把牠移開，不要傷到牠。大家好驚訝，因為我們距離那隻小昆蟲比您還近，可是沒人注意。

滿七的清晨，您勸我們受五戒。您說：「不殺生主要是不殺人。諸位會殺人嗎？正常的狀況下是不會，可是萬一有天遇到的是殺父仇人站在你面前，你忍得住嗎？戒的功能就在這裡，拉住你。」

您總要我們把握時間精進。您說，不要死後才去看您放光；或者是10幾年後聽到您死訊時說，「喔，那個老和尚還不錯，我大學時和他打過七。」

畢業後，短暫地在法鼓山服務，受到同事鼓勵受菩薩戒。四天三夜的戒會，也是您逐條講解每條戒在佛法及世間法的意義。您說，也許大家會覺得奇怪，為什麼師父傳戒的形式和其他的道場不一樣，但請大家相信您，您為了準備傳菩薩戒，已經準備了三十年。

還記得您有次打電話到辦公室來，問我是那位，我竟回說，「師父，我是琪琪菩薩。」身旁的人通通笑倒，您只是事後溫和地說，菩薩是我們在道場裡對旁人的敬稱，是不能拿來自稱的。那年，我22歲。

在道場工作時，常常有機會見到您。不知為什麼，我總是很怕您。遠遠地看到您，我就急忙問訊溜走。見到我問訊，您總會停下腳步，看看我、點點頭。這幾年，也不知昏頭轉向地在忙些什麼。回去看您的時間愈來愈少，您因健康因素，也愈來愈少與我們見面。但如果有機會遇見您，就如同以前在道場裡不小心撞見您一樣，您總是停住腳步，看看我、點點頭。

然後，您走了。留下身後偈：「無事忙中老，空裡有哭笑，本來沒有我，生死皆可拋。」

聖嚴師父紀念網頁：http://www.ddm.org.tw/event/master_shengyen/index.html